太空垃圾

（微博上的接文放出啦w我把D9单独放出来，它是一个假设世界上只可以有一名少女的短打）



“美丽纯洁的女孩子和纯粹的美好没有任何两样，能爱上那样的女孩本身就是一种幸福，能被同等地爱回来是最奢侈的事情了。那样的事情，我想都不敢想啊。”

这是一个只允许一名少女存活的世界，所有少女都会在十八岁前死去，除了最美丽的那一个。这也许是人为造成的，因为这些少女死于飞来横祸，但这个世界更相信自然选择论——他们理所应当地认为少女的死是自然的安排，每年都理应有几亿少女死去。最美的少女会一直存活，直到下一个更加美丽的出现将她代替。


专家们对现象成因争论不休，有人质疑自然对美丽的选择，认为即使是自然也无法定义美丽本身；有人质疑这是不符合人道，因为少女死亡数量过多令人在意；有人甚至认为是谁蓄意把少女们藏起来，只留下一个有什么血统的后裔。可这都不成立——留下来的少女的确是美丽的尽头，她不具有任何一国的血统，无人知道她从何而来，但她手脚纤细如同神草嫩芽，秀发如同绸缎瀑布，面庞是任何艺术都无法雕琢的神迹。传闻中她可以拍拍手就令潮水褪去月季盛开，一举一动都有难以理解的魔力，于是人们狂热起来将牺牲遗忘，成亿的少女尸体被推入海中腐朽化为海泥，把万千宠爱集中在她身上。她可以坐在镶金边的法兰绒软垫上被众人举过头顶游行，慵懒地享受最顶级的上流生活，在世俗内又逍遥在世俗之外。


就是这样的少女，在结束了一整天的游行后打开收音机，听着只为自己播放音乐的频道面色忧愁。我为她把四百天后要佩戴的首饰收好，转头问她：您不开心吗？

她用叹息回答我。


“为何呢，为何您不开心？”
“你不会懂的，这是少女才明白的事情。”
“或许我可以为您分忧？”
“好吧。在我看过的书里，记载了不属于我的东西。”
“ 不属于您的东西？小姐，只要您开口，那么整个世界都是您的。”
“可是情感...我看到了某种我没有过的情感。”
“......”
“叫爱，英文由四个字母拼成，法文是五个还是六个，是一个很简单的词汇...你听说过吗？”
“我听说过的，爱。”
“那是我没有的东西，也没有在这个世界听说。我只是想知道，那是真的吗？是什么样的感觉？”
“小姐，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我只听说过一旦坠入爱河，人就会有微妙的变化，不是幻觉自己刀枪不入，就是幻觉自己变成了什么东西。有些人甚至会产生幻听或者幻视，有时会听见潮水拍打海滩的回响，有时会看见星辰雨点一样洒落。这些都是我听说的，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一点——爱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东西。”
“你是说爱是真的？那么太好了，希望我也可以那样爱着谁，或者让谁来爱我。”


她的声音像溪水从高处落下敲击我的头顶，把我一点点灌满溢出去，我低头看见满地都是她的影子。在这个世界少女是不可以爱的。一旦爱上了某人，那么少女就属于他，可是世界上只有一名少女，怎么会有人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爱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奢侈的事情，可是我隐瞒了一件事——我爱她。在日光下我跟在她身后，看她被抬在半空中展览，在名流皇室的宴席上歌唱跳舞，一起迷失在她五光十色的笑容中；在晚上我叫她“我的少女”，把她鬓发中半枯萎的玫瑰摘掉，偷偷留恋她的睡颜，看着她抖动的睫毛心如刀割。在许愿时我们都想要下一个少女快点出现，那样可以令我们获得不一样的解脱，不是她死去就是我的心彻底破碎，至于爱，那太难了，我一个凡人怎么可能受到那样的眷顾。


可是她似乎比我更沉不住气，终于先说出口了。

“我真的很累了，希望能够结束生活。”
“结束这样的生活吗？”
“不，不是，是彻底地结束，没有下文地结束。”
“为什么呢，您想和那些死去的少女一样吗？”
“就是这个意思，我等了好久，想要放弃了。”


我的少女要杀死自己，在下一个少女诞生之前，在前一个少女死亡之后。夜风拂动她的发梢，就在我身边五步远，只要伸手就可以触碰到她，向前就可以将她抱在怀中，可她现在就可以灵巧地攀上窗台，纵身消失在月色中。不论我的动作多么快，都无法触及到她的灵魂。


“没有人能永生.. ”我想了想说，“但那不是放弃的理由，你难道不想坠入爱河吗？”

“爱？”她玫瑰色的唇呢喃着，“我难道不想坠入爱河吗？我当然想，这里太孤单了，我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想。”

“那么就继续等待吧，也许明天，或者后天，或者一会儿就.......”

“就什么？”她急切地望着我，眼睛好像波动的潭水。

“就...”我咽下坠入爱河几个字，“就有人飞跑过来说，他们找到了新的少女，那位少女比您美丽.......”我不安地看着她，怕她由于我的话发怒，可她竟然面露喜色，好像听见了最大的喜讯：“说下去，快说下去呀，那位少女比我美多少？”

“那位少女美到......美到所有人一下就把您遗忘，去追逐她了。”

我的少女竟然笑了起来，她攥紧裙边：“那你继续说，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们告诉你，你自由了，解放了，从明天开始不用尝遍那些所谓美食，也不用见那些名流了。”

她惊讶地点点头：“对的，对，你怎么知道我有很喜欢吃的东西，想每天都吃下去，不愿意换来换去....还有那些名流，我一点儿也不愿意见。”说完她嗤嗤地笑出了声。

见她这样开心，我就没有顾忌起来，干脆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我说不仅是各地送来的食物，也不仅是那些无聊的活动，就连那些勒着腰的小礼服您也不用穿了，您可以光着脚走路，没有任何人会提醒您把鞋子穿好。您的宝座现在给了那位少女，您可以蹦蹦跳跳了，可以顺着想走的那条路一直走到尽头，可以在想要的时候停止跳舞，可以试试在暖阳下睡懒觉，可以做各种喜欢的事，这不是很好吗？

我的少女双眼露出向往的色彩，我知道她在想象我说的这一切，毕竟那样美好的事情从她十八岁之后就没有再发生过。过了一会儿，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有点忧心忡忡地问我：

“那么，爱呢？”

“爱？”我忘记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我应该说她会有一个童话里会有的爱人，高大帅气英俊，像王子爱公主那样爱着她，每天至少送她一顶王冠，一百颗钻石，一千朵玫瑰花。她值得有人为她出生入死刀枪不入，回头还能逗她开心让她笑，永远不流一滴眼泪——但那个人永远不会是我。我好像失声了。

“是啊，爱呢...？”她忧心忡忡地看着我，我知道我必须回答，可我不知怎样回答，仿佛一开口就会将她拱手让人。在我的愿景中，我会做她形影不离的骑士，和她在海边找一片空旷的土地，那里会有我们的木屋和草坪。我会让夏日烟囱永不断烟，冬日火炉永不灭火，把一切都准备妥当，而她在我怀中睡到天明。现实是我们会被驱逐到日光照不到的地方，她和钻石相伴的一生戛然而止，不再有温暖的居室和丝绒被褥，只有无边的寒冷恐惧，只要露面就会被野兽追杀。

“爱......”我只能挤出第一个字，她如此聪明，看到我躲闪的眼神，大概已经明白了。

“你看着我呀，”她忽然哭了，我惊异地抬头看她，“你怎么不明白呢，我爱你呀。”



-End-
(有参考过打雷姐的《Last girl on earth》，希望大家都去听，疯狂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