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好,就是太爱你了。

我活着就是罪

【文艺春秋的参本文,一个中二期自杀未遂的…你猜是谁?错了,不是太宰宝宝是敦敦。我活着就是罪出自多年前一个非主流图片表情。一个伪太敦,呼吁关注敦敦宝宝!不要漠视敦敦宝宝!】


——“我从未求神降恩于我,他又为何自诩恩人?”

 
 
   中岛敦梦见自己走在横滨的大街上,身上是破衣服,没有穿鞋。楼上有巨大的广告牌,电影海报上一男一女拥吻,美艳浪漫跨家族纷争风雨无阻的爱情,影讯里一切无懈可击。游戏机械叮叮咚咚响着的电玩城射出满地乱跑的绿色激光,视觉失灵,他撞上了前面人的身体。 
 
面前的人回过头来看着他,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整个街区的人都回过头来,挎着手的情侣,拿着手机的女高中生,住拐杖的老太婆,匆匆赶路的社畜,所有人定住了动作和声音,只剩下眼睛缓缓跟着他转。中岛敦稍微挪动一下脚步,几千只眼睛的角度就微微转换,他向前,眼睛就粘着他的后脑勺,向后,眼睛就盯着他的脸。 
 
  一个声音率先喊出人虎,所有人一哄而上,人群中钻出几个影子,手中拿着绳索。中岛敦突然跑了起来,他预感到被抓住后的命运。柏油路柔软富有弹性,每一步都深陷直到脚踝,他跑过拐角的宣传画,模特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往前是死胡同,往后是人群,左右围上来无数只野猫,压低身子竖起尾巴,对他嘶哑吼叫着施以威胁。中岛敦放弃挣扎抱头缓缓蹲下—— 
 
  ——够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铁索拖在地上的声音不好听,中岛敦闭上眼睛准备迎接自己的死亡,人群里施施然拨开云雾钻出一个太宰治。太宰治拍拍他的脸,醒醒,敦君,你该起床了,晚了就没肉包子了。中岛敦睁开眼睛,野猫变成侦探社天花板上微黄的吊灯。想吃肉包子。 
 
  太宰治把肉包子扔给他,自己盘腿往他身边一坐:“是噩梦吗?” 
 
  敦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浑身酸痛衣服浸湿,他咬了一口肉包子,说我梦见很多人盯着我,有人要我的命。 
 
  太宰治万分同情地思索良久,道,敦君啊你这可不是梦啊。敦恶狠狠把肉包子咽了,心想的确有很多人盯着我,的确有很多人要我的命。他又去看太宰治,太宰治也有很多人盯着,有很多人要他的命,他突然想取取经。太宰用余光扫了一眼中岛敦:“别看我呀,我可没有七十亿那么值钱。” 
 
  敦的肉包子噎在喉咙里。 
 
  中午中岛敦故意在街头溜达,资本主义市区中心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中岛敦在人群里仿佛隐形,他没撞上任何人也没被任何人盯着,脚下的柏油路硬成冷冻柜里的巧克力糖块。没有铁链,没有野猫,没有游戏厅的绿色激光跳来跳去,他自觉自己神经过敏,是日子过得太紧张。 
 
  中岛敦靠着墙蹲下去看着人群,人群走来走去,有人走得快一些有人走得慢一些,有人好好排队,有人加塞,一小群人上车又下车,汇入不同的洪流里。这让他想起金鱼,他去过集市,玩过纸网捞金鱼,在规定时间开始之前他就看中了一条,很小很瘦,抢不上食,他觉得自己要是不救它它很快就死了,结果一网下去纸就破了,他蹲在那里看着曾经可能属于他的金鱼疲惫迟缓地游来游去。 
 
  他没有再多的钱了,捞金鱼对他的经济状况本身就是奢侈,他觉得那条鱼要是在自己手里可能会好过,所以想救他。况且那条鱼,一点也不好,尾巴被咬伤了,还游得很慢,一副随遇而安的窝囊样子和自己很像,没人能要它。他又想,老天要在这里挑中一个人蒙受宠爱,可能是一万个人里任何一个,一万分之一太小,不可能是他中岛敦。就算是他中岛敦,那么要捞他的纸网可能早就破了,从他出生开始,他何德何能得到那么多注意呢,这本身就是一个梦。 
 
  这想法他回去和太宰治说了,太宰做出不能理解的表情来:“怎么会。” 
 
  除了“怎么会”以外太宰什么也没说,就算不能把太宰治看透十成十,敦也知道太宰治是同意的。太宰治要是同意一个反社会的观点,不会直接说同意,会一点也没有说服力地反对,借敷衍来嘲笑人间。敦的想法被印证,太宰知道他懂了,于是笑起来:“但你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嘛。” 
 
  这话似要中岛敦乐观看待现实,事实上他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太宰治捡回他一条命来,可这也不稀罕,太宰治总是捡各种各样的命来,他对生命定义界限模糊。中岛敦信他惜命,也信他杀人如麻,祝他永生,也祝他自杀成功。但是这个人要是当做人生导师来看,早晚是要完蛋的。 
 
  太宰治不是他的纸网,纸网只能捞一个人,除非太宰治特别精神富有,但他明明也是一团苇草。 
 
  那么,敦突然想,不如自杀吧。 
 
  可是自杀也是个技术活,他活到这么大,男,十八岁,一百七十厘米整,体重一百一,怎么就这么容易死了。他鼓励自己:男子汉大丈夫萌大奶,连自杀的勇气都拿不出来,我算什么英雄好汉?他握紧拳头上到楼上,刚站到边上准备最后的感时伤怀,一低头,太宰治挂在楼外空调电扇上跟着一圈一圈转悠。太宰治抬头看见敦了,伸手打招呼:“你想通了也来自杀呀?” 
 
  敦看着转到吐的太宰治,第一次不想救他,他说:“我想不通才来的。” 
 
  太宰治说:“哦。”说完又自言自语:“你不是说只要活着就挺好的么?”然后一指中岛敦身后:“你给我回去,想通了为什么自杀再来。” 
 
  这时候保安从太宰治的楼层砰一下打开玻璃窗,七手八脚抬进屋里去,太宰嫌不舒服还乱叫唤。中岛敦看他们救太宰治,突然很悲凉,轻生界都不要他了,这人做的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做梦。 
 
  回去的时候赶上侦探社没有委托,众人猜谜语贴纸条,一拉门阴风习习回过头来一个一脸白条的国木田。两人(似乎)对视了一下,国木田镜片贴个密不透风,张嘴:“你是谁?” 
 
  “……”这个问题问得好,这是个哲学问题,很难,很深奥,到现在都没有解决。中岛敦读过爱丽丝梦游仙境,爱丽丝变大变小变漂亮,最后不知道自己是谁,虽然不至于和爱丽丝一起变大变小,目前为止也够跌宕了。但是中岛敦说:“是敦。” 
 
  众人停下来看着他,国木田撩起白条:“你想自己的名字想了这么久?” 
 
  敦没说话,根据乱步的超推理,是他青春好疼。 
 
  要死要活的状态持续了小半个月,中岛敦搜索自杀要领,成了小半个死亡专家,期间稀奇古怪的梦都做过了。他梦见自己很多死因,中毒或者被活活焚烧,又梦见被埋在沙滩只露出头来呼吸差点憋死,睁眼发现被子把自己捆成一团。在不同的梦境里杀死自己的因素不同,对象不同,唯独中岛敦始终是中岛敦,是一个最后必须要被铲除的毒瘤,很没有用。越是没有用被追杀的可能性越大,这种必然的结果导致他反倒成为梦境的主角。白天在侦探社看兄妹两个打情骂俏,与谢野小姐试新衣服,国木田和太宰先生斗嘴,乱步和贤治讨论牛,自己在旁边做好工作和背景,夜晚入睡的时候在拼命的惶恐和惊慌之中获得生而为人的满足。 
 
  敦的游离激起乱步的好奇:“你的青春期烦恼啊,太!严重了。” 
 
  敦反驳:“这是烦恼。不是青春期烦恼,我已经十八岁了。” 
 
  乱步啧啧啧,摇头坐到他身边说,老虎君你有心事。被叫做老虎君的中岛敦突然一绝望,完了,这下子完全不是人了。乱步笑眯眯看他,一副万事通万事都通的样子,中岛敦问他:“乱步先生,您推理过自己的死亡年龄吗?” 
 
  乱步哈哈哈,说我啊——永生不死长生不老是也! 
 
  敦的肺火急火燎地疼。乱步看着他:“骗你的。谁会闲来无事推理自己的死因。” 
 
  敦说那你能不能帮忙算算我的。 
 
  乱步捏着镜架眯眼凑过去看他的脸,看了足足一分钟,转身就走。走之前开开心心地:“老虎君皮肤不错。”敦站在原地看他背影,又一个突如其来的悲凉差点把他打翻在地。 
 
  他去找太宰治。太宰治忙着给自己安排上吊绳,看见敦进来了给他安排任务——去去给我找个高点椅子来。敦不去找椅子,也不回避他自杀,走到太宰面前站定:“我想通了。” 
 
  太宰给绳子打个结系个扣,听到这话手停下了:“啊。” 
 
  中岛敦握拳和太宰面对面,内心很忐忑,不知接下来太宰作何反应。太宰很凝重地看着他,敦心想,他漆黑的眼睛里是不是有一丝触动,是不是有自杀同道中人的感慨,是不是有对敦终于拨云见日看透生死的赞赏?太宰扬起脸来对他欣慰一笑—— 
 
  “……我让你想通了什么来着。” 
 
  敦想起自己已经完蛋了也就没什么特殊反应,他很淡定:“你让我想通我为什么自杀。” 
 
  “啊…对啊。”太宰还是欣慰的表情,“那你为什么呢?” 
 
  敦简短阐述了时光洪流不息不灭人人都是幸运儿唯独我活着没什么用不开心也不伤心不抑郁也不快乐。太宰眼睛发直全都听完:啊,所以呢? 
 
  敦说所以我想自杀。 
 
  太宰看着他:“你想好了?” 
 
  敦点头。 
 
  太宰说那我去给你找个豪华板凳送你上路。豪华板凳搬来了,是他屋里唯一一个好椅子,多不容易。敦爬上椅子握住上吊绳,低头看太宰。太宰手比成小喇叭:“你一踹就完事儿了。” 
 
  敦双手握住上吊绳放到脸前面,那绳子也不知道哪儿买的,用来束庄稼的一根粗麻绳,握着很不舒服,蹭着脸剌脖子。深吸一口气,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上一次接近死亡还是差点饿死,他想起那天河岸上的窘迫,破衣服,烂鞋,准备剪径当营生,做好了跑路时候被饿晕的准备。然后半空中施施然屁股朝天掉下一个太宰治,多奇怪,然后就有了十几碗茶泡饭,有人给自己买单,有衣服和鞋,有个宿舍。 
 
  现在的情况比起那时候,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啊。中岛敦握着麻绳感慨,造化弄人。当年我在孤儿院未曾想到我有今日,也没想过其实我过的这么惨,现在孤儿院的不欺负我,我在侦探社人人都护着我,要杀我的人却多了。之前孤儿院有清规,再打也不允许杀人,现在可倒好——有美女抓我,帅哥抓我,组合抓我,黑手党抓我,普通人抓我,异能者抓我,有衣服能杀人的,娃娃能穿墙的,葡萄能上树的,有坐直升机的,有坐船的,有坐鲸鱼的——世界真是太疯狂了,为什么都是我中岛敦? 
 
  中岛敦他发现现实比梦还惨,然后他一个顿悟—— 
 
  啊!我其实一直都活在和梦一…… 
 
  这想法还没在脑袋里过完,太宰伸脚咣一踹,豪华板凳倒了。敦慌忙之中大力出奇迹,把麻绳一扯,自由落体。太宰的皮鞋在他面前,敦哎唷翻个身,看清鞋尖磨掉一块漆。太宰弯腰:“我看你内心纠结就帮你一把,怎么还下来了呢?” 
 
  敦揪下脖子上半截麻绳,说:“麻绳的圈儿是空的,可见纸网漏了,死不要我。” 
 
  太宰治又不理解的表情了:“怎么会。” 
 
  敦崩溃了,太宰清清楚楚知道他不可能自杀,才把麻绳让给的他,不仅如此还算准了时间在底下踹板凳。他站起来拍拍屁股,很受挫,非常受挫,走到门口回过头来和太宰治说:“你那个绳结有一个扣系反了,所以你一直死不了。” 
 
  太宰治看看悬在房梁上的半截绳子,又看看他,又看看绳子:“怎么会。” 
 
  敦气得跑出去,把街边石子踹出十米远。 



_End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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